一百一十六枚吻_他可爱的小美人[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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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六枚吻

  (1)

  对着董千秋,姜茶一字一句地道:“你说,我是利用我男朋友,可以。”

  她说:“——但你有证据吗?”她偏首,看向董千秋的目光并不算凌厉,却直直的不偏不倚,没有任何的闪避之意:“如果你有证据,活动有监察方,校内也有纪检,你可以向他们举报。我会承担我应该承担的一切责任。”

  “如果你没有,”姜茶轻而慢地说了下去:“那你就是造谣诽谤。”

  董千秋默了半秒,呵了声,抬起脸,大约是天气太热,抑或是她等得太久,精致的脸孔上已经有了花妆的迹象。她看着姜茶,不以为意地道:“那你都这么说了,还能给我留把柄,让我抓你的尾巴吗?”

  阮云云实在听不过去,往前站几步,“那你想怎么样?你在这里无理取闹说姜茶拿奖是走关系,姜茶愿意跟你好言好语可你又找不出证据——你当t大你家开的还是姜茶是你家雇的,你要跳我们就得跟着你闹?”

  “……”董千秋脸色煞白,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阮云云见她这副样子,心里有爽快,嘴上也快言快语,“技不如人怎么能跳脚呢?——要甘拜下风啊,你说是不是啊,董千秋?”

  董千秋不语,只是听着听着脸就拉下来了,脸色发白嘴唇乌紫,姜茶见状唯恐她是有什么慢性病——嘴唇发紫的人一般心肺功能都不太好,于是伸手拉了拉阮云云,劝道:“云云,我们走吧。”

  阮云云仍有些不解气,当着董千秋的面儿就开始挤兑起来,“……她不是很会空口造谣吗,我倒是要看看,现在她还要往哪儿造!”

  姜茶拉着阮云云,那边董千秋却是在僵持了几秒钟后,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隔周,西方美术史课堂上。

  课正上到一半,董千秋正提笔记着笔记,忽然有人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出来一下。”

  董千秋怔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对方是系里的辅导员,没有犹豫就跟着她走了出去。

  典礼当天那晚知道颁奖嘉宾跟那个所谓一等奖间的关系,董千秋原本也是想要向系里的导员反馈的,然而回去后给导员发微信对方没有回复,打电话更是屡屡忙音。正准备等到周一复课了再去亲自找人,结果没想到,周一才第一节专业课,辅导员就主动找上了她。

  董千秋跟着女导员走出去,心莫名有些跳,“老师……”

  导员看她一眼,面上仍是温温和和的,像是看穿了她要说什么似的,“上周末校庆结束,很忙,你们给我发的消息我都还没来得及看。”

  一边往教学楼用于临时休息的教师办公室走,女导员一边温婉地启齿,“也是现在有时间了,我才想问问你,”

  她转头看向董千秋,“——为什么拒领?”

  其实董千秋拒领的原因很明了,哪怕是局外人也能看得一目了然——就是看不上。

  有个词叫阈值,简单来解释,也可以说是一种心理预期。

  心理预期若是不高,没得到是意料之中,得到了则是意外之喜。

  但同样的,心理预期若是太高,光是到手也不能让人满意,即使拿到了最好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拿不到最好而是次好,则会愤愤不平心理失衡。

  也因此,心理预期太高的人,比较不容易满足,相对而言也较难感受到幸福。

  譬如这一次的董千秋。

  然而看不上这种理由怎么上得了台面,董千秋被导员一时发问问得舌头打结,“我……”

  良久也未能我出个所以然来。

  导员原本手已经移到了休息室的门把上,却没有去拧门,只是停在原地,瞥董千秋一眼,叹,“千秋啊,说实话,你是这一届美院里基础最好的,美院的老师也都很赏识你。”

  董千秋面色微赧。

  很显然,她当晚拒领不过是一个人任性为之,意气用事图个痛快,谁会仔细斟酌其后的后果。

  导员娓娓地道:“我当然也很欣赏你,千秋。你应该也知道,一等奖一开始的确定的是你,”

  “当然,这是美院除了江教授外几乎所有老师的一致意见。”言及此,女导员似是也觉得可惜,微微地皱起了两道眉:“……当时江教授在南美访学繁忙,多少天也不看一次校内邮箱。我们看他没回复,访学时间在行程表上又是一直持续到校庆过后……所以就这么定了。谁知道……”

  后面的内容女导员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也不需要继续往下说,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彼此间都很清楚。

  导员几乎是带着几分歉意地道:“千秋,你也知道,江教授在国内乃至世界都是一流的画家,他的意见……我们不能不重视。”

  不能不重视,且几乎无人去反驳。

  身份和地位并不是百试百灵的万金油,但在绝大多数场合,地位的高低也代表着着话语权的多少。

  而话语权就是一切。

  哪怕如江求淡所言,欢迎来反驳——又有几个人自信专业性能胜他一筹?

  单是有这等胆量的人只怕都是少之又少。

  董千秋听着听着,只觉胸腔窝着一把火,却又听女导员用温凉的语气微叹着道:“美院的孩子输给了其他院系的学生,老师知道你不会服气,千秋。”

  “但是啊,你怎么能拒领呢?”导员压低了声音:“就算是二等奖……你也不能拒领,你这么做,等于明摆着跟江教授过不去啊。”

  此时休息室内隐有响动,对话的双方却都没有留心。而听到这番话的董千秋心里骇然,一时口不择言,“老师……第一名那个女的……那个姜茶!她是靠关系上去的啊!”

  女导员被说得神色一滞,此刻把手一动,她便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却见两人从门内迈步出来,前一个身形中等,白衬衫黑西裤有条不紊,正是常校长,跟在常校长身后的是江求淡,仍是一身丝绸唐装,银色团花图样,身板清癯,迎风而来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导员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常校长,您怎么来了?”又偏首看一眼江求淡,微微颔首:“江教授。”

  显然今天这位导员只想找董千秋聊聊天,却不意在回教室休息室时撞上了这两座大佛。

  董千秋亦是尴尬,低头随着导员的话说了下去,“常校长好,江教授好。”

  常校长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只淡淡道:“来美院找江教授随便聊聊天,倒是听到了个大新闻。”他移开视线,往董千秋面上瞟了一眼,不温不火,“你说——谁是靠关系上去的?”

  董千秋以为常校长是真心好奇想问,难免喜上心头,也不顾导员拼命朝她使着眼色,立刻就抢过话头,“……是姜茶!上次校庆画展评选的一等奖得主。”

  “哦?”常校长面上仍是和蔼笑意不变,反问道:“她怎么靠关系上去了?”

  董千秋很急切地道:“颁奖的除了您跟江教授,还有一个领投的执行董事……那是她的男朋友!”

  常校长温温地道:“是吗?”

  董千秋没有多想,点头,想起了什么又道:“我之前在大学生活动中心举办线下活动的时候,曾经看过这个男的来接她

  的……两个人关系一看就是男女朋友。”她又很急地道:“当时很多人看见了,他们都可以替我作证的。”

  常校长嗯了一声,没有过多的言语表示,却忽然开腔问:“是男女朋友,所以呢?”

  女导员余光瞥董千秋一眼,无声息地摇了摇头。

  董千秋被问得怔住,此时常校长却才一言一顿地问着话,“是男女朋友,就一定存在利益输送吗?”

  常校长是读书人,更兼从前是文学院出身,说话真是极风雅含蓄委婉不过。

  什么叫利益输送?

  简而言之,无非是谁借着谁的肩膀上位了。

  词婉而义深,他这话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虽总有人一口咬定当代社会物质,拜金,利益至上,但是也不乏有站在对立面的例子。

  为行动不便的妻子修天梯的丈夫,

  一方身患重症另一方却不离不弃的未婚夫妻。

  ……

  大多数时候,现实比童话来得残酷而冷血,无情;但极少数时候,现实比起童话更像童话。

  虽然因为鲜少所以可贵,但就这么一棒子打死所有人,总是不合适的。

  常校长不咸不淡地说完了这一句,末了偏头看一眼江求淡,“江教授,您知道这件事吗?”

  江求淡摇头,“我一评画的人看画就成,还管人小姑娘谈男朋友?”江老先生眉折着,很嫌弃地道:“我又不是媒婆。”

  常校长笑了声,对着董千秋眉目仍旧蔼然,细瞧来却又似是没有情绪的冷淡,“最后的结果是江教授说服评委组,再由评委组来敲定的。”

  常校长看着董千秋,温温然地问:“所以小同学,你现在是在质疑江教授的想法——还是在质疑评委组的决定?”

  对着学生,常校长的语气极温和,没有一分一毫的不耐烦,更没有一丁点质问的意思。

  董千秋却生生在这看似温和的问题前被逼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说是质疑江教授,那就是在质疑权威;

  若说是质疑评委组,那就是在质疑公平。

  一句话,两个坑,她跳哪儿都是尴尬至极。

  偏偏常校长对此仿佛无知无觉般的,嗓音温和地道:“当然,不管质疑谁,你都要拿出证据来。”

  他不疾不徐地道:“只要有证据,质疑我本人也是可以的。”

  董千秋脸色变了几遭儿——常校长这种滴水不漏的圆滑,哪里是她这种未出茅庐的学生能比得上的。

  最后还是导员一手把她护在了身后,对着常校长拉东扯西地道歉了几句,又是说董千秋是期望过高没拿到第一名气糊涂了……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她这个辅导员没有规劝到位的错。

  江求淡冷哼,“气糊涂了就可以乱说话,那再进一步是不是要抡锤子打人了?”

  女导员脸色一僵,忙不迭地赔笑,“江教授说笑了……”

  末了常校长一锤定音地道:“有竞争就有胜负,有比赛就有输赢,这很正常。”他看着女辅导员,话却显而易见是对着董千秋说的:“年纪轻轻的,输了也不丢脸,觉得不服气也很正常,再接再厉就是了。”

  女导员点头不迭。

  常校长方不紧不慢地道:“输不起还想着用旁门左道来打击对手,这才是最丢脸的。”

  董千秋暗暗地咬紧了唇齿。

  等人走了,辅导员引着董千秋进了休息室,把门关上了才拍着胸口长舒了口气,看着董千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看看你,那种话是能乱说的吗?你说第一名

  那孩子是走颁奖嘉宾这个捷径上去的——你难道不知道常校长和江教授也是颁奖嘉宾?也难怪常校长生气……”

  那意思是摆明了的:倘若姜茶是走关系上去的,那几个颁奖嘉宾定然也是沆瀣一气。

  顿了顿,女导员却话锋一转,眼光扫过董千秋的脸,“不只如此,那孩子家里背景也确实特殊。”她直视着董千秋,问:“你知道姜书语吗,千秋?”

  董千秋微怔,而后下意识地反问:“……姜书语?”

  (2)

  ……怎么可能不知道!

  虽然董千秋走的是艺术类,但文化课成绩也是佼佼者,虽然所谓的“凭文化课成绩上t大”有夸张的成分,但她真实的成绩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

  姜书语……

  那是什么人。

  那是从小到大,隔三差五就要出现在语文书或者历史书上——又或者是语文试卷、历史试卷上的人。

  也是屡屡频频被同学当成爱国科学家的典型例子写在作文里充实论据的人。

  到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用“有名”,或者“知名”来形容这一位了。

  非要选形容词的话,那就是“伟大”吧。

  出国远赴重洋固然是志向高远;学成不畏艰难险阻归来报效祖国,又是在那样困乏的年代——用伟大二字形容并不算过誉。

  董千秋正疑惑着导员怎么突然提到了此节,忽然一个共同的姜字跳上了心头,她蓦地抬头,几乎是不可置信,“老师,你是说……”

  却是喉咙艰涩,后面的话难以为继。

  女导员点点头,“这个姜茶,就是姜书语的亲孙女。”

  “……”这回董千秋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导员道:“这个活动主办是我们美院,负责的上级领导是常校长,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常校长就来美院跟我们商量过,想要给这孩子一个特设的奖。”

  董千秋闻言追问:“……特设的奖?”

  “差不多就是最佳风采这类……跟票选的最具人气并列的。”辅导员一边解释,一边看董千秋一眼:“因为这种奖项并不挤占正常评选奖项的名额,所以我也就没特别跟你说了。”

  显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包括这位辅导员在内的所有人都默认了董千秋会是最后的赢家。

  董千秋抿着唇,“那后来……”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事儿就没声音了。”女导员凑近董千秋一些,声音压低了:“后来我问过国际关系系的辅导员,姓莫的那个,她只叹气摇头说那孩子死板……”

  董千秋睁大了眼,“……她拒绝了?”

  女导员道:“看样子应该是的。”

  董千秋:“……”

  女导员看她一眼,语重心长地道:“……而且,江教授是什么性格,你来我们系这几个月了,应该也知道的。一是一,二是二,你成绩再好,只要不来上课平时分也照扣不误。”

  江求淡虽有权威一言九鼎,可平日里为人处世也是无可挑剔。

  虽然严以待人,可对自己更是苛刻到吹毛求疵。

  因此虽有不少人被江求淡苛待过,却甚少有跳出来抱怨的。

  女导员虽未将话挑明了说,但内里的意思却很明白:依这一位的性格,是不存在容忍徇私舞弊的可能性的。

  就更不用说亲自去做了。

  到了这一步,董千秋再怎么不服,也只能认输。

  很快的夏日滑过了尾巴,京城的秋短得可怜,转眼入了冬。

  这一年春节的时候,霍二小姐一家回得最早——二十八就回来了,跟着回来的理所当然还有丈夫和小霍姑娘。

  以及,顾景行。

  对着霍爷爷,霍云姝惯来天地无忌的脸上头次露出了些许的心虚,当着老爷子的面话说磕绊了几遭儿,“这,这是我……”

  “会下象棋吗?”却是霍老爷子挡在前头打断了小霍姑娘的话。

  顾景行低眉,温言答应,“会,爷爷。”

  老爷子脸色无波,“那过来陪我下一局。”

  言罢却是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霍云姝不及反应,抬脚想要跟过去,却被老爷子如看见般的挥挥手拦下了,“姝儿,坐下。”

  霍云姝便只能依言乖乖地坐下。

  小霍姑娘自小鞠养在霍家,天不怕地也不怕,若真要提一嘴这个“怕”字,那就是对着霍老爷子。

  对这个爷爷,她是既敬且畏。

  要是别的事儿那倒也就罢了,偏偏是这种事情……小霍姑娘自幼是见着霍老爷子对霍夫人的态度长大的,及至长大后她又慢慢地了解了自己是跟的母姓,再一联想霍老爷子对舅母与父亲的不同态度——太多事情尽在不言中。

  一言以蔽之,就是老爷子如母鸡护雏般的,对本家人嫁娶的另一方都十分的不友好。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暖气充足气氛舒适,霍云姝却只觉着度秒如年如坐针毡。

  那边姜茶坐在沙发的另一侧,霍云琛从厨房走出来,手中端着果盘。

  姜茶看着那果盘,身子刚动了动,修长的手已经递了一只橙子过来。

  她唔了声,刚想要接过,那只手却又不疾不徐地收了回去。

  姜茶抬眸,见他微弯着眉梢勾着笑,姿态疏懒闲适,放下果盘,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削水果的刀。

  而后动作灵巧地把果皮除去,又把橙子切成了片放在小碟子里,放上叉子才递给她。

  姜茶:“……”她接过了,看他一眼:“谢谢。”

  脸颊有微不可查的红意,大约是被暖气给熏上脸了。

  ……他怎么知道她想吃橙子的啊。

  尝了一口,果汁饱满味道甘甜,姜茶侧眸看霍云姝一眼,“云姝姐,你要吗?”

  霍云姝想了下,“我也拿一个吧。”又往霍云琛的方向看,“霍云琛。”

  霍云琛转手递给了她一只果皮完好的橙子。

  霍云姝:“……”

  然而到她手里,她却只是在掌心盘着,并没有半分要去解决这只橙子的意思,纤细的眉紧紧地蹙着,显然是愁上心头。

  姜茶见状有些了然,“云姝姐你不要担心,爷爷很喜欢你男朋友。”

  “真的吗?”霍云姝先是下意识地反问,反应过来又欲盖弥彰地否认:“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否认的声息却是越来越小。

  唔,小霍姑娘觉得,在经过她爷爷的考察之前,他还只能算是在考察期内的男朋友。姜茶嗯了一声,对着霍云姝很认真地道:“因为能跟爷爷下象棋的跟爷爷的关系都很好。”

  比如霍老爷子经常出去专门看望的李书记,就是因为下棋才玩到的一起。

  霍云琛跟在小姑娘后面补充,“因为李书记跟爷爷下棋都是输,所以哄得老爷子很高兴。”

  霍云姝:“……”

  末了,他瞟小霍姑娘一眼,不温不火地补刀,“顾景行水平怎么样?”

  顾景行……水平……

  小霍姑娘在脑内转了

  一圈:她没跟他下过棋,他下棋是什么水平她不知道。

  但是提到水平,她脑内瞬间就浮现了若干场景。

  比如他看准的练习生都进了限定团。

  比如他做的节目永远都是爆款。

  比如……比如他的女朋友也是万中挑一。

  小霍姑娘沉吟,“……似乎不错。”

  霍云琛淡淡地应了声,“那就不行。”

  霍云姝:“……”

  他兀自地站在旁边,姿态懒散,小指却突的被人勾了勾。

  低眸瞥见小姑娘扬起娇小的一张脸,红唇微抿,冲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净会替人操心。

  虽然这样想着,他却还是张开手掌,一指一指地,把她的手紧紧地扣在了他掌心。

  “困毙。”顾景行敛着眉,姿态依然温和而恭敬,仰首望着对座的霍老爷子:“爷爷,您已经无棋可走了。”

  轮到一方行棋,但按规定,己方无棋可走,是谓困毙。

  霍爷爷落子的手僵在半空,最后任手中捻着的那粒白棋落进了汉白玉的棋盅里,眉间微蹙,“小顾啊……”

  “这局您状态不好,不算。”顾景行恭谨地问:“您还要再来一局吗?”

  “……不了。”

  于是顾景行起身要收棋盘,却被霍老爷子摆手拦下来了。顾景行坐定,正对着霍爷爷,姿态是对着上人的敬重,眉目间却又是如常淡然,两相流淌中和,只教他看起来端正,清俊,而不卑不亢。

  霍爷爷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小顾带的这大红袍倒是比我家订的还要好。”

  顾景行笑了下,“武夷山三株大红袍——我是五年前订的。”

  霍爷爷掀眸,“那么早?”

  顾景行不咸不淡,“那时候我刚遇见姝儿,想过以姝儿的家境,一般的见面礼大概不合适,所以提前找渠道订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然而这过程却绝非轻松。武夷山三株大红袍的始祖茶树在九龙窠谷底,产量极其稀少而珍贵,其年均所产成茶亦不过一斤之数——有市无价的宝贝。

  如霍家这般的人家是不好此道,就是爱好茶艺,想要留这三株原始茶树的大红袍,怕也是要费一番周折的——何况是顾景行?

  霍爷爷似信口般地问:“多少钱?”

  “不多,”顾景行继续轻描淡写:“也就三年工资。”

  霍爷爷:“……”

  霍老爷子默了默,半晌,精眸一轮抬起,“离开云姝丫头,”

  “我给你一个亿。”

  顾景行怔了怔,却又听霍老爷子笑了声道:“老是听别人在电视里这么说,自己说起来感觉果然不错。”

  顾景行:“……”

  “不过,”霍爷爷又看了他一眼,口中平淡地道:“我对你是不太满意。”

  顾景行淡然应下,“哪方面。”

  “哪方面都不太满意。”

  顾景行:“……”

  (3)

  霍爷爷眸一抬,“我要是真这么说,你打算怎么办?”

  ——那意思差不多是说,这话里话外的刁难只是一种形式和流程,但这个流程总归是要走的。

  在顾景行面前的霍老爷子早已不是平日的霍老爷子,而是钮祜禄·霍老爷子。

  静了静,顾景行道:“我打算带着一个亿和姝儿私奔。”

  “……”霍老爷子斥道:“毫无大志!”

  “我要大志干什么,”顾景行呵笑一声:“我要姝儿就行了。”

  霍爷爷听得心里一震:……在这个小伙砸心里,云姝丫头竟然比大志更重要!

  这可了不得!

  评分:+1。

  这个评分规则真是……非常的个人化。

  霍爷爷故意挑衅:“你花钱如流水,我担心云姝丫头跟你在一起会变成败家女。”

  顾景行:“和姝儿在一起,我可以节衣缩食。”

  霍爷爷冷笑,“我孙女没理由跟着你过苦日子。”

  顾景行:“我节衣缩食,姝儿锦衣玉食。”

  霍爷爷心里重重一震:……这,这是何等的忍辱负重!

  评分:+1。

  ……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下去,霍老爷子不得不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末了最后一个问题,才终于是到了症结,“所以,”

  霍爷爷抬起眉目,“你是看上我家云姝什么了?”

  对答如流至此,顾景行却在这时微微地怔了下,他似是斟酌,薄唇轻启,明明是此时此刻在与霍爷爷对话,目光却仿佛停在极悠远的地方。

  如一支羽毛,缓慢而悠然地滑过了碧蓝的天际。

  一个词,便是一个停顿。

  “……她很骄傲,”顾景行说:“也很聪明,善良。”

  顿了顿,他又道:“当然还很漂亮。”

  霍老爷子闻言立刻轻嗤,“肤浅!”

  他家云姝丫头是很漂亮吗?!分明是超级无敌非常特别漂亮!

  霍爷爷内心摇头:这小伙砸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就是眼神不太好使,可惜了。

  却听顾景行悠长地笑了声,顾左右而言他地道:“……其实一开始见到姝儿,我心里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完美的姑娘家。”

  霍老爷子抬手轻咳了声,佯作云淡风轻:“……然后呢?”

  呵,少见多怪,他霍家的崽儿都是这么完美又优秀。

  霍爷爷略想了下,又在内心部分地否定了。

  ——二十四岁还没找到女朋友的孙崽除外。

  “一直到今天见了爷爷您,我才明白,”顾景行抬眸:“姝儿这么完美,那是有原因的。”

  顾景行似叹非叹,“有您这样完美的爷爷,姝儿想不完美……大概都很困难。”

  霍爷爷:“……”

  霍爷爷:“!”

  评分:+10086。

  一来二去,顾景行跟霍爷爷走进书房时,老爷子尚且是客气相对冷漠以待,走出书房时,彼此间却已是气定神闲谈笑风生——俨然是一副多年好友态势。

  显见的心情极好,霍云琛微微诧异地扬眉。

  小霍姑娘见状也知是过了老爷子这关,虽然不明所以,看见爷爷乐呵呵的样子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没忍住在顾景行经过时拉过了他的手腕,“你……”

  顾景行瞧她眼,似笑非笑的,俯下身,低音唯独彼此能听见,低低沉沉的磁性,“姝儿,现在还在你家,别那么急不可耐。”

  霍云姝:“……”

  她瞪着他,可在目中无人只有她的男人眼里那杏眼圆瞪却平白就流出了万种的风情。

  喉间发紧,他侧眸,从那张娇艳的脸上淡淡地挪开了视线。

  ……急不可耐的人,是他才对。

  一整个春节就这么平淡无事地

  过去了。

  只是春节过后,一则爆炸性新闻就这么突兀地炸上了微博。

  娱乐帝国的继承人,霍家亿万财富的掌门人——霍增辉霍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屡屡凭借艳压旁人的国宝级美貌热度出圈的霍云姝,被爆出有男朋友了。

  当然,在这些照片被“意外爆出”前,小霍姑娘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修过了很多遍,努力使得这些照片既模糊而不显得刻意做作,又清新优美仿佛神仙爱情的日常。

  一爆出去,开始的走向倒确如霍云姝所想,多是感叹男貌女貌十分登对。直到后面,忽然有人很眼尖地发现,“……这不是跟在云姝身边的那个男助理吗?”

  然后又有有心人去深扒——毫不意外毫无困难的,也因为霍云姝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对外隐瞒些什么。

  更未曾动过要去隐瞒他与她彼此间关系的想法。

  于是一张又一张随意如街拍的照片接二连三被人扒了出来,一张一张看过去,俱是她与他各式各样的日常。

  晴天时她穿着飘飘袅袅的裙,而高大挺拔的男人微微下腰,一手撑着太阳伞,一手拿着防晒喷雾的按钮对准了她的脸——镜头里妆容艳丽的女人此刻却如孩子般,站在烈日下对着他仰着脸闭着眼,只安心地把一切交付于他。

  他微弯着唇,眉眼间流淌着是温柔与愉悦。

  霍云姝看着看着,微微咬住了下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反正绝对不是最近的事情,那个品牌的喷雾是前几年流行……这几年她已经不用了。

  纤细的指微动,顺着网友扒出的图一张张地看下去。

  有一张,她探班大电影的剧场,剧中有只中华田园的黑猫她很喜欢,在照片里抱着黑猫时表情也是松弛微笑的——而不远处落在镜头里的他面上亦然。

  霍云姝看着这张照片,唇无意识地咬得更重,直至尝到微微甜腥的味道才松开。

  ——《映月潭》开拍……那是在三年前了。

  一张接着一张,几乎每一张都是如此。

  她在做什么,他就在一边,或是替她撑伞,或是帮她拎包,偶尔有一张是远远的背影照,大约是她喝醉了,他抱着她往停车位的方向走去——那背影拍得极其模糊,沉浸在深浓的夜色里也半明半暗的不明晰,却莫名衬出了那高大身形的深沉温柔。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实在是记不清了——或许是因为太久远了,

  又或许是因为……类似的事情曾发生过太多次。

  只是——霍云姝看着这接二连三的照片,心底如打翻了调味瓶。

  她以为那一晚是他们关系的开端,现今看来,似乎又并非如此。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她?

  退出了那些照片,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钟,舆论的风向也悄无声息地转移了。

  专业上流社会吃瓜众纷纷补出千金小姐被身边管家有心蛊惑的一出年度狗血大戏。

  再往下深扒,就是顾景行无父无母的事实——于外人眼中这是吃软饭盖章鉴定。

  又兼小霍姑娘平日里对外形象打理得不错,一时间怜爱之声遍地起,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大小姐养在深闺,虽然事业有成却在男人上遭了殃,人傻钱多迟早被骗。

  放下手机,霍云姝微微屏了口气。

  霍然睁开眼,她拿起内线电话,“让公关唐总上来。”

  灯大亮着,转椅正对着阔大窗面外无限高远的天空,间或地露出女人秀气而挺直

  的肩背,那烫染过的黑茶色的发从一线的肩垂落,蓬松而有致。

  顾景行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副情景。

  听闻有人声,霍云姝头也没回,只不温不火地道:“带节奏连普通网友都比不过……你的三千营销号是怎么用的?”她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唐飞鹤,要么你收拾好你的团队,要么我收拾你——你自己选一个吧。

  顾景行弯了弯唇角,没发话,只无声地走了过去。

  见那边儿久久地没有回应,霍云姝终于是忍不住要发作,“唐飞鹤……”

  一转身却是径直地愣住了,原本汹汹的气势也被冲淡七分,“……怎么是你?”

  至此顾景行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把她的手牵起,唇在她纤巧的手背上落下轻吻,继而低眸,一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俯视着她,声音低而沉,“见到是我,很失望?”

  她呐呐地否认了,“不是。”又干脆利落,“……你来的时候见到唐飞鹤没有?我找他有事。”

  “见到了,”男人语气轻描淡写:“我说我排队在前面,让他先下去等大小姐吩咐。”

  霍云姝:“……”她加重了咬字:“顾景行!”

  他弯起眉眼,“在。”

  “……”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再开腔时,原本清脆的声线莫名地就软了下去:“他们说你坏话,我不开心。”

  她今天化的是雾面复古妆,偏港风的细眉,墨眸红唇,有种最直接最命中红心的美。

  美得凌厉又张扬——当然她的审美也从来就没委婉含蓄过。

  这么明艳的一张脸,配着的却是女人松软的语气,无力消化般的委屈。那声音落在他耳朵里,心就突然地瘫软了一块下去。

  他手托起她一边的侧脸,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阳光落满,无限的安谧。

  松开了唇,她仍是看着他,眸光有些水润。

  忽然道:“你把唐飞鹤叫上来。”

  顾景行:“……”

  他好笑,“你还惦记着他?”

  “……”她瞪了他一眼,把牵着她的那只手拽了过来,放在手心把玩着,不紧不慢地道:“他太没用了……软柿子。部门里员工也很松散,几次考核公关的ki都是最低。”

  顾景行嗯了一声,反问:“真实原因?”

  “嗯……”她掰着他的手指,目光几分闪避:“有人在网上说你坏话,他没压下去。”

  “……”男人眸光散落在她面上,散漫中溢出温柔。

  这是他的姝儿。

  他不语,她却一径地说了下去,脸色覆上薄霜般的阴翳,

  “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欺负你。”

  抿着唇,霍云姝的视线落在虚处,尽是冷冽,“……哪怕是打着关心我和为我好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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