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长安一
永和二年（346年）五月。
宇文素、谢安，蓝忘机与魏无羡加上扈从百人往西北长安进发。
昼夜不歇，披星戴月，紧赶慢赶着终于在十几日后追上了会稽王的大部队。
北方五月的夜晚仍有些微冷。
那去往长安的古道边，野风呜咽，吹得篝火噼里啪啦炸起，细碎的火星随风起舞，像烟花一样绚丽，也像烟花一样短暂，明灭一现，眨眼之间。
“王爷，”原本想着见面就劈头盖脸给会稽王来一顿。然而，会稽王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比她的还要不好看，宇文素积压了一路的怒火只好憋在了肚子里。
不会是又在‘即兴表演’吧，可看着似乎又不太像，宇文素心里嘀咕着。
会稽王仰望着星空，仿佛石化了，不动不言，且面沉如水，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她。
“王爷，”宇文素竟莫名的有些不知所措。
会稽王似是微微一声叹息，负在身后的两只手无意识的交叠了一下。他的眼里精光一闪，就在这一瞬间宇文素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闪而逝，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因为此刻他的脸就像千年不化的冰山那样，甚是冰冷。
“天亮，你就随含光君与魏公子回姑苏。”会稽王语声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宇文素一怔，直言道:“天亮，蓝湛与羡哥哥会去忙其他的事。并没有时间送我回去。”
会稽王依然不看她，正色道:“那就让温宁的鬼骑护送你。”
宇文素并未打算妥协，态度亦无比坚决:“若要我回去，王爷也必须一同走。”
“素素，”会稽王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在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一下子全崩塌了。他终于转过脸来看她，那双魂牵梦萦的眼眸离自己竟然这样近，他心里一酸，便有了些窒息的感觉。这个人会是真的吗？
很想试一下真假，他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却又用力的绞在了一起，好似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一探究竟。
两人目光相对，宇文素的眼里多少都带着些幽怨。而会稽王好不容易静下来的那颗心，此刻，暗潮涌动，且甚是凶猛。连日来的疲惫亦一扫而空。
“怎么不说话了？”魏无羡小声问。这也是其他人想问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奇诡之术，名曰腹语。”蓝景仪
亦小声说道。
魏无羡：“……”
其余人:“……”
“这在做什么呀这是。”怀秀看着军帐后面压摞的一群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玉立着的会稽王与宇文素，顿时明白过来，立马加入偷听小分队。
“魏无羡舅舅。。”一个熟悉的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突然传来，这声音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魏无羡倏然扭脸一看，那模样简直像看到鬼一样，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原来是金凌正一脸鬼笑的站在那里。
旁边的蓝忘机亦是悚然动容。谢安则一头雾水，看来这个小小的兵儿大有来头，竟然能让那二人见之色变。
魏无羡两手捂着嘴，使劲看了眼金凌，重新扭回头看宇文素，又猛地扭回头，似乎仍无法相信所看到的那个人会是金凌。
蓝思追略为不安的看着魏无羡，金凌的任性也绝非一般人能比，他亦是很无奈。
魏无羡实在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嗖’的一下冲到金凌跟前，一把抓住给拖到远处，蓝忘机随后跟上。
“臭小子，你是不是疯了？”魏无羡尽量压低声调，他却不知依然惊动了别人。
金凌咧嘴一笑，继而正色道:“吾辈当有凌云志。”
魏无羡一怔，看金凌的眼神又像跟看到鬼一样的，片刻，才嘟囔着说道:“你素素舅舅要是看到你在这，她估计能晕过去。”
“你们帮我瞒着，我躲起来就是，反正素素舅舅总不可能冲上去杀敌，她看不到我。”金凌认真的说。
魏无羡与蓝忘机同时看着他，二人脸上就像是同时看到鬼一样的那种表情。
“金凌！”宇文素惊呼道。
金凌接着就要开溜，被魏无羡揪住不放，宇文素跑到跟前，也是一脸看到鬼一样的表情。
跟她一样表情的还有会稽王，这一个月以来竟然都没有发现还有这个人。
“舅舅。”金凌眼看躲不过，乖乖的一副认错的态度，“王爷。”
会稽王微微颔首，并未打算开口，这个时候谁帮他谁就是自找死路。
“你，”宇文素呆若木鸡，似乎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我。”金凌小心翼翼的接话。
“你，”宇文素又想哭又想笑，又掀眉毛又抿嘴，那表情十分丰富。
“我。”金凌甚是恭谨。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却又沉寂无声，只有风在呜呜的吹着。
“你跟我来。”宇文素轻声说，扭身去往会稽王的幄帐。
“天亮，你就随含光君还有魏无羡舅舅回兰陵。”宇文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甚是平和，但分明不是在商量。
“我，”金凌说不下去，他很清楚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被否决掉，垂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还有任务给你，比上战场杀敌更为重要的任务。”宇文素见状，语气温和了许多，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妙计，能让金凌心甘情愿回去。
金凌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宇文素亦宠溺的一笑。
闲话片刻金凌告退。
“会不会有些过于溺爱了？”会稽王问道。
宇文素不由得叹了口气，语声沉重且干涩:“金凌的命，并不单单是他自己的。”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其中暗含的深意，会稽王也明白了差不多。原本想帮金凌的那些话全部咽了回去，今晚不会说，此后亦不会再说。
这会才发现帐内的灯火甚是明亮，两个人突然这样面对着，竟都有些局促不安。
“我，”宇文素道。
“你，”会稽王道。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呆住了，继而相视一笑。
“今晚，就在此处就寝。”会稽王道。
宇文素一怔，本能的四处张望一下，只有一张床榻……
“过来。”会稽王往里面走去，宇文素只好跟着。
只见他在幄帐一边掀开一道棉毡做的帘子，宇文素往里一看，原来里面竟是个小小的幄帐，且有一床榻……
难怪方才非要出去谈话，就这样一会子的空居然弄出个一室一厅。不愧是司马昱。
“你不要多想。本王的意思，这样只需一队人守卫。”会稽王的用心虽然很明显，但也的确是担心她自己一个人，他的想法至少在离自己近一些的地方，似乎这样就能保她万无一失。
宇文素‘噗’的一声笑出来，果然还是一贯的风格。
“我觉得王爷很狡猾，蓝湛你说呢？”回到帐里，魏无羡忙不迭的开始发表意见。
蓝忘机则以为，这么做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坚信在任何时候，会稽王都会竭力护宇文素周全，就像，她也会竭力护他周全一样。
“哎，你别说，这回我仔细一看，怀秀跟那个含章的确长得有些，嗯，总之，越看越像。”魏无羡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
蓝忘机微微颔首。
“素素实在是太高了！她怕是在燕国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魏无羡满脸都是对宇文素的崇拜。
“她一向心细如发。”蓝忘机道。
魏无羡点了点头，直言道:“还好终是被王爷给策反了，不然，想想都让人害怕。”
蓝忘机说道:“像王爷那种人，其实，很容易影响身边的人，最主要，怀秀本性仍然是好的。”
魏无羡缓缓点头。
凉州。姑藏城。世子府邸。
“这两日我暂且不会回府。”张重华神色悲恸。
那钦微滞。
“我父王怕是撑不住了。”张重华忍不住抽泣起来。
那钦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原本，我以为我会坦然一些的，结果，临到跟前，还是不行。”张重华将脸埋在手臂里，眼泪仍然不停淌出来。
那钦几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张重华并没有看他，却又好似已看透了他，哽咽着说道:“你不用说话，你就这样，陪着我，就是，就是最好的安慰。”
那钦便不再开口。
隐秘的角落，有声叹息飘进了风里。
那钦没有回首，他知道有人在，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一定会杀了张祚。”那钦回到厢房，托娅就坐在那里，仿佛已这样坐了很久很久。
“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吗？”托娅问。
那钦冷冷道:“你如果阻止我，我也会杀了你。”
托娅怔住了，接着无比娇媚的笑了笑道:“那你就杀吧。”
那钦道:“你以为我不敢？”
托娅轻轻摇了摇头，语声轻软的说道:“宇文素与张重华，你只能选一个。”
“你说什么？”那钦悚然心惊，又是选择！当初昙陀陀亦是让他选择。
“两个，你只能选一个。”托娅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这一次，我绝不会任你们摆布！”那钦声线虽低，却异常坚决。
托娅忽然正色道:“意图改变历史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你最好想清楚！”
那钦倏地看着她，只觉得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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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素、谢安，蓝忘机与魏无羡加上扈从百人往西北长安进发。
昼夜不歇，披星戴月，紧赶慢赶着终于在十几日后追上了会稽王的大部队。
北方五月的夜晚仍有些微冷。
那去往长安的古道边，野风呜咽，吹得篝火噼里啪啦炸起，细碎的火星随风起舞，像烟花一样绚丽，也像烟花一样短暂，明灭一现，眨眼之间。
“王爷，”原本想着见面就劈头盖脸给会稽王来一顿。然而，会稽王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比她的还要不好看，宇文素积压了一路的怒火只好憋在了肚子里。
不会是又在‘即兴表演’吧，可看着似乎又不太像，宇文素心里嘀咕着。
会稽王仰望着星空，仿佛石化了，不动不言，且面沉如水，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她。
“王爷，”宇文素竟莫名的有些不知所措。
会稽王似是微微一声叹息，负在身后的两只手无意识的交叠了一下。他的眼里精光一闪，就在这一瞬间宇文素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闪而逝，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因为此刻他的脸就像千年不化的冰山那样，甚是冰冷。
“天亮，你就随含光君与魏公子回姑苏。”会稽王语声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宇文素一怔，直言道:“天亮，蓝湛与羡哥哥会去忙其他的事。并没有时间送我回去。”
会稽王依然不看她，正色道:“那就让温宁的鬼骑护送你。”
宇文素并未打算妥协，态度亦无比坚决:“若要我回去，王爷也必须一同走。”
“素素，”会稽王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在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一下子全崩塌了。他终于转过脸来看她，那双魂牵梦萦的眼眸离自己竟然这样近，他心里一酸，便有了些窒息的感觉。这个人会是真的吗？
很想试一下真假，他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却又用力的绞在了一起，好似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一探究竟。
两人目光相对，宇文素的眼里多少都带着些幽怨。而会稽王好不容易静下来的那颗心，此刻，暗潮涌动，且甚是凶猛。连日来的疲惫亦一扫而空。
“怎么不说话了？”魏无羡小声问。这也是其他人想问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奇诡之术，名曰腹语。”蓝景仪
亦小声说道。
魏无羡：“……”
其余人:“……”
“这在做什么呀这是。”怀秀看着军帐后面压摞的一群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玉立着的会稽王与宇文素，顿时明白过来，立马加入偷听小分队。
“魏无羡舅舅。。”一个熟悉的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突然传来，这声音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魏无羡倏然扭脸一看，那模样简直像看到鬼一样，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原来是金凌正一脸鬼笑的站在那里。
旁边的蓝忘机亦是悚然动容。谢安则一头雾水，看来这个小小的兵儿大有来头，竟然能让那二人见之色变。
魏无羡两手捂着嘴，使劲看了眼金凌，重新扭回头看宇文素，又猛地扭回头，似乎仍无法相信所看到的那个人会是金凌。
蓝思追略为不安的看着魏无羡，金凌的任性也绝非一般人能比，他亦是很无奈。
魏无羡实在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嗖’的一下冲到金凌跟前，一把抓住给拖到远处，蓝忘机随后跟上。
“臭小子，你是不是疯了？”魏无羡尽量压低声调，他却不知依然惊动了别人。
金凌咧嘴一笑，继而正色道:“吾辈当有凌云志。”
魏无羡一怔，看金凌的眼神又像跟看到鬼一样的，片刻，才嘟囔着说道:“你素素舅舅要是看到你在这，她估计能晕过去。”
“你们帮我瞒着，我躲起来就是，反正素素舅舅总不可能冲上去杀敌，她看不到我。”金凌认真的说。
魏无羡与蓝忘机同时看着他，二人脸上就像是同时看到鬼一样的那种表情。
“金凌！”宇文素惊呼道。
金凌接着就要开溜，被魏无羡揪住不放，宇文素跑到跟前，也是一脸看到鬼一样的表情。
跟她一样表情的还有会稽王，这一个月以来竟然都没有发现还有这个人。
“舅舅。”金凌眼看躲不过，乖乖的一副认错的态度，“王爷。”
会稽王微微颔首，并未打算开口，这个时候谁帮他谁就是自找死路。
“你，”宇文素呆若木鸡，似乎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我。”金凌小心翼翼的接话。
“你，”宇文素又想哭又想笑，又掀眉毛又抿嘴，那表情十分丰富。
“我。”金凌甚是恭谨。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却又沉寂无声，只有风在呜呜的吹着。
“你跟我来。”宇文素轻声说，扭身去往会稽王的幄帐。
“天亮，你就随含光君还有魏无羡舅舅回兰陵。”宇文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甚是平和，但分明不是在商量。
“我，”金凌说不下去，他很清楚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被否决掉，垂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还有任务给你，比上战场杀敌更为重要的任务。”宇文素见状，语气温和了许多，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妙计，能让金凌心甘情愿回去。
金凌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宇文素亦宠溺的一笑。
闲话片刻金凌告退。
“会不会有些过于溺爱了？”会稽王问道。
宇文素不由得叹了口气，语声沉重且干涩:“金凌的命，并不单单是他自己的。”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其中暗含的深意，会稽王也明白了差不多。原本想帮金凌的那些话全部咽了回去，今晚不会说，此后亦不会再说。
这会才发现帐内的灯火甚是明亮，两个人突然这样面对着，竟都有些局促不安。
“我，”宇文素道。
“你，”会稽王道。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呆住了，继而相视一笑。
“今晚，就在此处就寝。”会稽王道。
宇文素一怔，本能的四处张望一下，只有一张床榻……
“过来。”会稽王往里面走去，宇文素只好跟着。
只见他在幄帐一边掀开一道棉毡做的帘子，宇文素往里一看，原来里面竟是个小小的幄帐，且有一床榻……
难怪方才非要出去谈话，就这样一会子的空居然弄出个一室一厅。不愧是司马昱。
“你不要多想。本王的意思，这样只需一队人守卫。”会稽王的用心虽然很明显，但也的确是担心她自己一个人，他的想法至少在离自己近一些的地方，似乎这样就能保她万无一失。
宇文素‘噗’的一声笑出来，果然还是一贯的风格。
“我觉得王爷很狡猾，蓝湛你说呢？”回到帐里，魏无羡忙不迭的开始发表意见。
蓝忘机则以为，这么做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坚信在任何时候，会稽王都会竭力护宇文素周全，就像，她也会竭力护他周全一样。
“哎，你别说，这回我仔细一看，怀秀跟那个含章的确长得有些，嗯，总之，越看越像。”魏无羡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
蓝忘机微微颔首。
“素素实在是太高了！她怕是在燕国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魏无羡满脸都是对宇文素的崇拜。
“她一向心细如发。”蓝忘机道。
魏无羡点了点头，直言道:“还好终是被王爷给策反了，不然，想想都让人害怕。”
蓝忘机说道:“像王爷那种人，其实，很容易影响身边的人，最主要，怀秀本性仍然是好的。”
魏无羡缓缓点头。
凉州。姑藏城。世子府邸。
“这两日我暂且不会回府。”张重华神色悲恸。
那钦微滞。
“我父王怕是撑不住了。”张重华忍不住抽泣起来。
那钦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原本，我以为我会坦然一些的，结果，临到跟前，还是不行。”张重华将脸埋在手臂里，眼泪仍然不停淌出来。
那钦几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张重华并没有看他，却又好似已看透了他，哽咽着说道:“你不用说话，你就这样，陪着我，就是，就是最好的安慰。”
那钦便不再开口。
隐秘的角落，有声叹息飘进了风里。
那钦没有回首，他知道有人在，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一定会杀了张祚。”那钦回到厢房，托娅就坐在那里，仿佛已这样坐了很久很久。
“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吗？”托娅问。
那钦冷冷道:“你如果阻止我，我也会杀了你。”
托娅怔住了，接着无比娇媚的笑了笑道:“那你就杀吧。”
那钦道:“你以为我不敢？”
托娅轻轻摇了摇头，语声轻软的说道:“宇文素与张重华，你只能选一个。”
“你说什么？”那钦悚然心惊，又是选择！当初昙陀陀亦是让他选择。
“两个，你只能选一个。”托娅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这一次，我绝不会任你们摆布！”那钦声线虽低，却异常坚决。
托娅忽然正色道:“意图改变历史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你最好想清楚！”
那钦倏地看着她，只觉得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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