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姜茶X霍云琛（十四）
真要说起来，那份感觉就像是,白雾散去,景物从影影绰绰渐变分明。
那是姜茶被推进产房前的唯一感受。
流动的思绪，在那一刻全都凝结成了冰凌。
一动也不能动。
是,生儿育女是出于她自己的独立意志。
没有人逼迫,甚至没有人催促。
作为另一半的他对她也很好很好——甚至于，他知道了Y校的事情,还替她先一步地考虑过了。
他愿意让步的时候，是她主动向前了一步。
提起这件事,也绝对不是一时兴起。
孩子于他们两个人或许只是可有可无,但是对她，尤其是对他的家庭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早要晚要，终究都是要的。既然如此，她何必要等到高龄产妇的岁数,再去遭受另一重煎熬？
没有必要。
她也不想他为难。
而且,她怀孕后的生活还是很顺心很如意的——虽然她的生活一直都算得上是顺心如意,但那段时间尤甚。即便中间有过一些波折,但在他刻意的忍让和迁就之下，对她来说，那些也只能算是甜蜜的烦恼。
每一次产检都是他陪的，她也知道,两只崽在她肚子里很健康,她也很健康。
每一个医护工作者都是他认识的,她也知道——特别是，他还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强调了几次，他们过去的手术成功率是100%。
百分之百，也就是说，没有意外。
甚至于，手术的每一个流程……霍云琛都很仔细，也很认真地跟她说过了。
姜茶同样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
恐惧来源于未知，他想用这样的方式驱散她的不安与忧虑。
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是，谁能告诉她——
她为什么还是这么害怕啊？
进产房前最后几分钟，廊道里其他人都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只有他与她，两个人。
霍云琛握着姜茶的手，把该说的话又跟她交待了一遍。
虽然，他不知道是第几遍说了；虽然，她也不知道是第几遍听了，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听下了，然后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老公。”
他不知该说什么，黑眸落在她干净年轻的一张脸上。
像是有万语千言，一时却又是无言。
于是最后，反倒成了姜茶在安慰他，她的声音很温和很柔软，甚至比平时还要轻柔几分，“没关系的……我和崽崽都长得很好。”
他不言不语，却把唇印在她额间。
姜茶继续说了下去，声音轻轻的，“……而且医生和护士你都认识，很靠谱的。”
喉头微微地哽了一下，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对着他展颜一笑，“老公啊。”
“嗯？”
“你放心，我不怕的。”她睁大了眼睛，很用力地看着他：“我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害怕的。”
霍云琛亲了下她的眼皮，出腔声线微哑，“我知道……”他在她耳畔低喃，是难以言喻的温柔与眷恋，“我的茶最勇敢。”
恋恋不舍，但终究要舍。
热意在眼肿汹涌，可面对着他，她生生地把那泪意压了下去。只在分开的那一刻，咸而湿的液体滚落眼眶，又顺着脸颊落了下去。
这一刻，她是一个人了。
不管他平时有多爱她、多护她，这一刻，她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医护人员来推她走，骨碌碌的声音响彻廊道，那声音不安，而他笔挺俊逸的身影也在视线中越来越远。心脏咚咚咚地跳了起来，姜茶忍不住叫，“老公……霍云琛！”
推车声止，他大步地走到她的身旁，几乎是人刚到，她的手就被他紧紧地牵在了掌心。
一指一指地，扣在掌心。
她整只手都如置冰窖般的发着冷意，手落在掌中的瞬间，霍云琛皱了皱眉，继而把那只手握得更紧。
一分分，一寸寸，握得更紧。
如要镂刻进骨血般的力量，甚至于他的指骨都泛出了苍白颜色——可以想见那手劲下得有多狠。
可她却如无知无觉般的，只仰头看着他。
略微失去血色的红唇喃喃着，“……老公。”
“嗯？”
“我……”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姜茶看不清他的脸，却还是轻声地把话说出了口：“我爱你。”
到最后，真的是泣不成声。
他不说话，却低头吻她的唇。
冰凉的液体在唇角滚下，落在舌尖全是苦涩。
原来爱情不只是甜蜜，
原来爱情也会有苦涩。
他的温柔本如一道铜墙，替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风霜。
可在此刻，却怎么也隔绝不住她的胡思乱想。
如果，如果她不能跟他一起白头偕老，那该怎么办？
如果陪他到最后的那个女人不是她……那她又该怎么办？
轻吻交接，她动了动唇，“如果我……”是唇被指腹压住，微哑的男声落下，轻声却不由分说，“没有如果。”
他打断她，眸凝在她的脸颊，低喃地道：“结发为夫妻……白首不分离。”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去哪里，”他的声音很低，落在她的耳畔，却又是无限的笃定与断然：“——我都陪着你。”
医院休息间里。
霍云姝正托着腮发呆，手背忽然碰到了温烫的触感。
——一杯热水被递到了她的手边来。
她下意识地接过，等顾景行在她身侧坐下，又很自然地靠了过去。
顾景行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十指交扣，温和地道：“会好的。”
此时她不施粉黛，往常一张轻艳姣好的脸孔便露出了少许的疲惫来。闻言也没有作声，只是又往男人的臂弯里靠了靠，脸深埋进他的胸膛。
顾景行瞥着怀里的女人，掌落在她的额顶，一下一下地轻抚而过。
却忽然的，又像是不经意般地道：“你要是也害怕，咱们就不生了。爷爷那里我来解释。”
继而明显感觉到怀中女人僵直了一下，她仰起脸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景行未置可否地笑了笑，“是也没关系。”
霍云姝不答，只把脸又埋了进去。半晌，才瓮声瓮气地道：“可是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原本抚着她的发，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又如常，温淡地道：“人都是自私的，姝儿，我也不是例外。”
她抬眸，“……你自私吗？”
对着她，他都很纵容，几乎谈得上到放纵的地步。从这样的家庭出来，她身上多多少少难免带着大小姐习性，他却都一概照单全收了。
他一点都不自私，对着她，他可大度了。
顾景行挑唇，“当然。”
男人的长指徐徐地插梳过她的发，“这世上苦痛有千万种，只有这一种，我不能代你受过，也不能陪你受过。”
“因而也就更加不愿意，放任你一个人去承受。”
雪漫漫地落下来，凛冬的征兆愈发的鲜明。
然后，在这一年第一场冬雪纷纷扬扬的时刻，姜茶跟霍云琛的两只崽崽也降生了。
母子平安……也是母女平安。
一男一女，是龙凤胎。
只是从麻醉的昏迷清醒过来时，姜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们的崽崽，而是眉目英俊的男人。
那黑眸深深凝在她面上，一瞬也不瞬，表情冷峻严肃，仿佛躺在床上的并非他的妻，而是什么世纪未解的难题。
身体沉重而黏腻，对上他视线的瞬间，她却只想笑。想笑，可是气管如被堵住般的不适，想咳嗽，姜茶一抬手，才发现她的手被紧握在他掌心。
咳声出嗓，霍云琛很快地反应过来，没松开彼此握紧的手，只是腾出一只手来拿纸巾，擦过她因为缺水而微微开裂的唇。
想说什么，要说什么，该说什么。
汉语的字数有千万个，人类的语言有千百种，音节或许更有以亿计之数。
在此刻，却都齐齐地失了声。
说什么都似不对，说什么都似不妥。
不如不说。
他伸臂把她抱入怀中，唇流连在她的脸，深深浅浅。
从额头至鼻尖，如羽毛缓慢地刷过心湖一片，最后一个吻，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唇间。
她不言语，闭着眼承接他的亲吻。感受那薄唇落在面上如雨滴细细密密，亲昵又黏腻——除此之外便是了无声息。
动作缠绵，难耐，而后骤停。
姜茶睁眼，对着他刻板而无笑意的眉眼，忽然挽唇笑起来，额头碰了下他的下巴，“想我了啊？”
“……”霍云琛低眸望着她，深沉没有笑意，半晌出声，比之往日更沉：“你睡得太久了。”
也许是她刚醒来，头还晕沉着不舒服，听他这话，总似是明里暗里藏着埋怨。她想，大概是她真的睡了很久，惹这只小笨蛋不开心了，于是保证：“我下次不会睡这么久了。”
他眉仍蹙着。
她继续信誓旦旦，“还有下次，就罚我……”
却是卡顿在了这里：罚她什么好呢？
眉梢一动计上心头，姜茶道：“罚我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霍云琛：“……”
她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机智了，反正她一年也吃不上两回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就没有调料包吧。
然而她很高兴地侧眼瞥过去，他脸孔仍然板正，如冰山般不融化半点。
姜茶：“……”
好吧，看来惩罚力度还不能让他满意。
于是她这回乖乖地认错，“那就罚我像晋江女主，无法拥有脖子以下的亲热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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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这件事,也绝对不是一时兴起。
孩子于他们两个人或许只是可有可无,但是对她，尤其是对他的家庭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早要晚要，终究都是要的。既然如此，她何必要等到高龄产妇的岁数,再去遭受另一重煎熬？
没有必要。
她也不想他为难。
而且,她怀孕后的生活还是很顺心很如意的——虽然她的生活一直都算得上是顺心如意,但那段时间尤甚。即便中间有过一些波折,但在他刻意的忍让和迁就之下，对她来说，那些也只能算是甜蜜的烦恼。
每一次产检都是他陪的，她也知道,两只崽在她肚子里很健康,她也很健康。
每一个医护工作者都是他认识的,她也知道——特别是，他还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强调了几次，他们过去的手术成功率是100%。
百分之百，也就是说，没有意外。
甚至于，手术的每一个流程……霍云琛都很仔细，也很认真地跟她说过了。
姜茶同样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
恐惧来源于未知，他想用这样的方式驱散她的不安与忧虑。
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是，谁能告诉她——
她为什么还是这么害怕啊？
进产房前最后几分钟，廊道里其他人都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只有他与她，两个人。
霍云琛握着姜茶的手，把该说的话又跟她交待了一遍。
虽然，他不知道是第几遍说了；虽然，她也不知道是第几遍听了，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听下了，然后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老公。”
他不知该说什么，黑眸落在她干净年轻的一张脸上。
像是有万语千言，一时却又是无言。
于是最后，反倒成了姜茶在安慰他，她的声音很温和很柔软，甚至比平时还要轻柔几分，“没关系的……我和崽崽都长得很好。”
他不言不语，却把唇印在她额间。
姜茶继续说了下去，声音轻轻的，“……而且医生和护士你都认识，很靠谱的。”
喉头微微地哽了一下，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对着他展颜一笑，“老公啊。”
“嗯？”
“你放心，我不怕的。”她睁大了眼睛，很用力地看着他：“我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害怕的。”
霍云琛亲了下她的眼皮，出腔声线微哑，“我知道……”他在她耳畔低喃，是难以言喻的温柔与眷恋，“我的茶最勇敢。”
恋恋不舍，但终究要舍。
热意在眼肿汹涌，可面对着他，她生生地把那泪意压了下去。只在分开的那一刻，咸而湿的液体滚落眼眶，又顺着脸颊落了下去。
这一刻，她是一个人了。
不管他平时有多爱她、多护她，这一刻，她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医护人员来推她走，骨碌碌的声音响彻廊道，那声音不安，而他笔挺俊逸的身影也在视线中越来越远。心脏咚咚咚地跳了起来，姜茶忍不住叫，“老公……霍云琛！”
推车声止，他大步地走到她的身旁，几乎是人刚到，她的手就被他紧紧地牵在了掌心。
一指一指地，扣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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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爱情不只是甜蜜，
原来爱情也会有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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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陪他到最后的那个女人不是她……那她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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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姝正托着腮发呆，手背忽然碰到了温烫的触感。
——一杯热水被递到了她的手边来。
她下意识地接过，等顾景行在她身侧坐下，又很自然地靠了过去。
顾景行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十指交扣，温和地道：“会好的。”
此时她不施粉黛，往常一张轻艳姣好的脸孔便露出了少许的疲惫来。闻言也没有作声，只是又往男人的臂弯里靠了靠，脸深埋进他的胸膛。
顾景行瞥着怀里的女人，掌落在她的额顶，一下一下地轻抚而过。
却忽然的，又像是不经意般地道：“你要是也害怕，咱们就不生了。爷爷那里我来解释。”
继而明显感觉到怀中女人僵直了一下，她仰起脸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景行未置可否地笑了笑，“是也没关系。”
霍云姝不答，只把脸又埋了进去。半晌，才瓮声瓮气地道：“可是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原本抚着她的发，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又如常，温淡地道：“人都是自私的，姝儿，我也不是例外。”
她抬眸，“……你自私吗？”
对着她，他都很纵容，几乎谈得上到放纵的地步。从这样的家庭出来，她身上多多少少难免带着大小姐习性，他却都一概照单全收了。
他一点都不自私，对着她，他可大度了。
顾景行挑唇，“当然。”
男人的长指徐徐地插梳过她的发，“这世上苦痛有千万种，只有这一种，我不能代你受过，也不能陪你受过。”
“因而也就更加不愿意，放任你一个人去承受。”
雪漫漫地落下来，凛冬的征兆愈发的鲜明。
然后，在这一年第一场冬雪纷纷扬扬的时刻，姜茶跟霍云琛的两只崽崽也降生了。
母子平安……也是母女平安。
一男一女，是龙凤胎。
只是从麻醉的昏迷清醒过来时，姜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们的崽崽，而是眉目英俊的男人。
那黑眸深深凝在她面上，一瞬也不瞬，表情冷峻严肃，仿佛躺在床上的并非他的妻，而是什么世纪未解的难题。
身体沉重而黏腻，对上他视线的瞬间，她却只想笑。想笑，可是气管如被堵住般的不适，想咳嗽，姜茶一抬手，才发现她的手被紧握在他掌心。
咳声出嗓，霍云琛很快地反应过来，没松开彼此握紧的手，只是腾出一只手来拿纸巾，擦过她因为缺水而微微开裂的唇。
想说什么，要说什么，该说什么。
汉语的字数有千万个，人类的语言有千百种，音节或许更有以亿计之数。
在此刻，却都齐齐地失了声。
说什么都似不对，说什么都似不妥。
不如不说。
他伸臂把她抱入怀中，唇流连在她的脸，深深浅浅。
从额头至鼻尖，如羽毛缓慢地刷过心湖一片，最后一个吻，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唇间。
她不言语，闭着眼承接他的亲吻。感受那薄唇落在面上如雨滴细细密密，亲昵又黏腻——除此之外便是了无声息。
动作缠绵，难耐，而后骤停。
姜茶睁眼，对着他刻板而无笑意的眉眼，忽然挽唇笑起来，额头碰了下他的下巴，“想我了啊？”
“……”霍云琛低眸望着她，深沉没有笑意，半晌出声，比之往日更沉：“你睡得太久了。”
也许是她刚醒来，头还晕沉着不舒服，听他这话，总似是明里暗里藏着埋怨。她想，大概是她真的睡了很久，惹这只小笨蛋不开心了，于是保证：“我下次不会睡这么久了。”
他眉仍蹙着。
她继续信誓旦旦，“还有下次，就罚我……”
却是卡顿在了这里：罚她什么好呢？
眉梢一动计上心头，姜茶道：“罚我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霍云琛：“……”
她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机智了，反正她一年也吃不上两回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就没有调料包吧。
然而她很高兴地侧眼瞥过去，他脸孔仍然板正，如冰山般不融化半点。
姜茶：“……”
好吧，看来惩罚力度还不能让他满意。
于是她这回乖乖地认错，“那就罚我像晋江女主，无法拥有脖子以下的亲热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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