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幕 岁暮阴阳催短景
淑妃娘娘的生辰之后，寒冬腊月也终于如期降临。元旦近了，新春自然也不会远。年末是阳京最冷的时候。也不知从何年开始，已经出嫁的殷家姐妹们便施行了每月轮流做东，到东家府上聚餐的传统。
大周从明帝开始，藩王分封便进行了改制，取消了藩王到封地任职的传统，而改为在京城建府。至于明帝最宠爱的小妹妹，周恭帝虽然无皇太女之名，但她的每一步培养确实是按照储君的方式在进行者。自女帝后，如今的皇帝陛下对自己的女儿们也格外宽容，出嫁的公主会按照藩王的建制予以开府。这个公主府，是属于公主的私人领地，便是驸马未得到允许也不得擅自进出。
加上今年贵妃新添的小公主，殷祁共得了九位千金。在已成人的公主中，除四公主和雍嫁去了越州、十八公主安阳尚待字闺中，其余几位都在京中开了府。
今年十二月轮到殷襄忆做东，或是因为天气愈寒，聚会的主角被定为铜火锅。炭火烧热，一众公主抛开夫家，以单纯姐妹的身份坐在一起，围着一口暖锅畅所欲言。这些年，靠着这样的聚会，原本不算亲近的姐妹们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殷菱臻对这种聚会有些排斥，虽然难以启齿，但因为前世自己相信了十三的话在错误的时间揭开了不该揭开的真相，最终导致了某种难以承受的结局……殷菱臻知道自己是自食恶果，但心中到底还是存了芥蒂——在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之前，她只有选择远离流言蜚语。况，张纪蒹似乎也不大喜欢自己老是和那些姐妹们整天无所事事的聚会。
所以前几次，殷菱臻都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掉了。
“我家夫人说，这次换了新玩法，请十六殿下务必前往。”十三这次派来的是卫沧秧家的管家。卫管家今年二十有八，是卫家的家生子，从小便跟着卫家子女们身边，读书识字也不曾落下。后来卫沧秧娶了十三姐，这位卫管家便被安排到了十三身边。管家虽是姓卫，却和他家主人一样就差没把自己卖给殷十三殿下。哦，对了，管家已经没法再卖自己一次了。
“予……”
“殿下。”然而，卫管家并没有给殷菱臻预留说话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得打断了殷菱臻即将说出口的拒绝，又在殷菱臻开口呵斥之前解释道，“请恕罪殿下。夫人有吩咐，小的不能让您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十三嫁给卫氏子孙，也算是有福气。瞧瞧，但凡认识她殷菱臻的，谁不知她喜怒无常的古怪脾性？居然能为了自家主子的一句吩咐就得罪于她！殷菱臻叹了口气，想想自家驸马身边，连个侍候的都没有。
“我家太老爷也说许久未见到十六殿下了。”卫管家又说。
“太爷爷可还好？”听到卫管家说起卫家太老爷，殷菱臻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了。
这卫氏是明帝时从南边来的，太老爷年纪轻轻就远离家国出来闯荡。那时候，太爷爷很有经商头脑，将商路打通到西域十国，在先帝时被任命为皇商。如今卫家老太爷已经九十多岁，身体硬朗，却很少露面。倒是老太爷的儿孙们，或继承家业、或入朝为官，将卫氏经营的红红火火。
“太老爷康健无忧，就是经常叨念孙辈。这次夫人提出聚会，还请了本家的公子、小姐，想让太老爷高兴。”卫管家回答道，又说了一些本不该从他嘴里传出的话。
“定在几时？”殷菱臻确实已经缺席了许多次聚餐，知道殷云仙这次是一定要将她拖出公主府的，只好问道。
“马车就在门口，夫人说殿下要是无事，现在就可以上车。”卫管家弯下腰，“殿下如准备好了，通知小人一声便是。”
“殷云仙怎么不直接将予绑去？”殷菱臻一听这话气得笑了，竟直呼出十三公主的名讳。
卫管家将头埋得更低：“夫人只是……”
“行了。”殷菱臻轻哼一声，“你家夫人从小就被宠坏了，莫说只是绑个公主，便是太子，她也不带眨眼的。”
卫管家本想为夫人辩解一二，但听到十六殿下的话，知晓这位殿下并没有真的生夫人的气，长吁了口气。
明明是每个月都会有的普通聚会，就算是为了尽孝，殷云仙何至于非要搭上殷菱臻呢？
等来到十三的府邸，刚一下车，十三就很热情的迎了上来。像小孩子一般，全不顾公主殿下的身份、尚书夫人的形象。
“日子很滋润啊！”十三拉着殷菱臻的袖子，仔细打量过这成婚快小半年的妹妹，打趣得笑道。
十三嘴里的滋润是什么意思，殷菱臻自然明白。虽然，无论如何前世今生她都还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不过已经没有什么横在她与驸马之间，心意相通不过是早晚罢了。
十六并没有露出十三以为的娇羞，反而青黛一挑，不以为意得反问：“哪及十三姐夜夜笙歌？”
从小就厚脸皮的十三殿下竟因为这话红了脸：“哪有！阿秧忙着呢！”
殷菱臻盈盈而笑，眸子在十三殿下脖子以下的某几个部位扫过，不可置否：“自然是忙的。”
殷云仙觉得自己这妹妹简直是变了个人。这才成婚多久，居然都敢取笑她了！然十三殿下哪是那般容易示弱的人？她哼了一声，边将妹妹往屋里带一边迅速将恶魔之手伸向殷菱臻胸口：“啧，张驸马还要努力啊！”
好想掐死这个占了便宜还嘲笑她的的女人！殷菱臻暗暗咬了咬牙，好歹是将胸口那口怨气压了回去。
她家小十六啊，生气的时候总是这么憋着折腾自己。殷云仙轻叹一声，伸手捏了捏妹妹僵硬的腮帮子：“好了好了，还跟姐姐置起气来。来来来，姐姐带你见见今天的好玩意儿。”
要说殷云仙也确实大胆。殷菱臻去青楼楚馆还要乔装改扮，生怕被人识破了身份，而十三殿下竟然将闻香阁的头牌们大手笔得全都请到了府上。
见到那些穿着有别的女子时殷菱臻却是一怔。人群中，那有过一面之缘的思淼姑娘正眨着眼睛冲她抛来媚眼，显然是认出她了。殷菱臻暗道不妙，这事情要是被大嘴巴的十五姐传给了父皇，她这好女色的帽子就真真扣上了。如此想着，殷菱臻把自己隐在了十三身后。
“小十六，怎么，方才还跟小十三逞能，这会儿子却开始害羞了？”说话的是十二，安昌公主殷襄忆。她和十三是双胞胎，长得很像的那一种。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十二耳垂上有一颗并不明显的小痣。当然，因为两位公主最忌讳被认错，穿着打扮往往天差地别，所以大家并不需要一直盯着那些微的区别来分辨二人。
十二一手按在十三肩膀，脑袋也贴着十三的，两张相似的脸庞亲密得挨着，两双似笑非笑的眼眸一起盯着殷菱臻，就仿佛在说：我们已经洞悉了你的秘密。
“你们这是做什么！”殷菱臻嗔怪道，“你们今天是要和我过不去了是吧？”
“臻臻，我们那表弟也算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吧？”殷襄忆似笑非笑，却压低了声音，“不管怎样，齐国公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让你给拱了。而父皇也成全了你的任性。你可千万不要作茧自缚才是。”
“姐姐这是哪里话？”殷菱臻从不知道这两姐妹还如此关心她的驸马，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惹得她俩一齐来警告自己。况且，什么拱了？敢情儿自己是猪么？
“十六，你不觉得，你与我那小叔子走得太近了么？”见殷菱臻仍旧是不省事的样子，十二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得戳了一下殷菱臻的脑门儿。
十二的小叔子自然说得是鹿渊。可是，殷菱臻并不记得自己与鹿渊走得很近——至少重生以后，她已经努力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而最近一次与鹿渊见面，也是在嫁给张纪兼之前。
“姐姐这话就让人不懂了，自出嫁之后，我可没有单独见过鹿渊。”殷菱臻直呼冤枉。
十二与十三对看了一眼，微微蹙眉：“是么？”
鹿渊对自己的感情，殷菱臻一直都知道。她听到十二的话后，很容易就明白了，虽然自己单方面疏远了鹿渊，但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似乎并未淡去。殷菱臻也跟着皱紧了眉头：“鹿渊他怎么了么？”
殷襄忆踟蹰片刻，道：“小叔他房里如今还藏了你的画像，还、时不时拿出来……听人说起这事，姐姐便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你注意。”
女子的画像，一个已经有了夫家的女子的画像居然堂而皇之出现在另一个男子的家中。殷菱臻只觉背后升起一阵恶寒，还来不及反应，十三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安慰道：“小十六别怕，赶明儿姐姐找人帮你把那画儿毁了。这鹿渊也太不知轻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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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从明帝开始，藩王分封便进行了改制，取消了藩王到封地任职的传统，而改为在京城建府。至于明帝最宠爱的小妹妹，周恭帝虽然无皇太女之名，但她的每一步培养确实是按照储君的方式在进行者。自女帝后，如今的皇帝陛下对自己的女儿们也格外宽容，出嫁的公主会按照藩王的建制予以开府。这个公主府，是属于公主的私人领地，便是驸马未得到允许也不得擅自进出。
加上今年贵妃新添的小公主，殷祁共得了九位千金。在已成人的公主中，除四公主和雍嫁去了越州、十八公主安阳尚待字闺中，其余几位都在京中开了府。
今年十二月轮到殷襄忆做东，或是因为天气愈寒，聚会的主角被定为铜火锅。炭火烧热，一众公主抛开夫家，以单纯姐妹的身份坐在一起，围着一口暖锅畅所欲言。这些年，靠着这样的聚会，原本不算亲近的姐妹们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殷菱臻对这种聚会有些排斥，虽然难以启齿，但因为前世自己相信了十三的话在错误的时间揭开了不该揭开的真相，最终导致了某种难以承受的结局……殷菱臻知道自己是自食恶果，但心中到底还是存了芥蒂——在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之前，她只有选择远离流言蜚语。况，张纪蒹似乎也不大喜欢自己老是和那些姐妹们整天无所事事的聚会。
所以前几次，殷菱臻都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掉了。
“我家夫人说，这次换了新玩法，请十六殿下务必前往。”十三这次派来的是卫沧秧家的管家。卫管家今年二十有八，是卫家的家生子，从小便跟着卫家子女们身边，读书识字也不曾落下。后来卫沧秧娶了十三姐，这位卫管家便被安排到了十三身边。管家虽是姓卫，却和他家主人一样就差没把自己卖给殷十三殿下。哦，对了，管家已经没法再卖自己一次了。
“予……”
“殿下。”然而，卫管家并没有给殷菱臻预留说话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得打断了殷菱臻即将说出口的拒绝，又在殷菱臻开口呵斥之前解释道，“请恕罪殿下。夫人有吩咐，小的不能让您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十三嫁给卫氏子孙，也算是有福气。瞧瞧，但凡认识她殷菱臻的，谁不知她喜怒无常的古怪脾性？居然能为了自家主子的一句吩咐就得罪于她！殷菱臻叹了口气，想想自家驸马身边，连个侍候的都没有。
“我家太老爷也说许久未见到十六殿下了。”卫管家又说。
“太爷爷可还好？”听到卫管家说起卫家太老爷，殷菱臻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了。
这卫氏是明帝时从南边来的，太老爷年纪轻轻就远离家国出来闯荡。那时候，太爷爷很有经商头脑，将商路打通到西域十国，在先帝时被任命为皇商。如今卫家老太爷已经九十多岁，身体硬朗，却很少露面。倒是老太爷的儿孙们，或继承家业、或入朝为官，将卫氏经营的红红火火。
“太老爷康健无忧，就是经常叨念孙辈。这次夫人提出聚会，还请了本家的公子、小姐，想让太老爷高兴。”卫管家回答道，又说了一些本不该从他嘴里传出的话。
“定在几时？”殷菱臻确实已经缺席了许多次聚餐，知道殷云仙这次是一定要将她拖出公主府的，只好问道。
“马车就在门口，夫人说殿下要是无事，现在就可以上车。”卫管家弯下腰，“殿下如准备好了，通知小人一声便是。”
“殷云仙怎么不直接将予绑去？”殷菱臻一听这话气得笑了，竟直呼出十三公主的名讳。
卫管家将头埋得更低：“夫人只是……”
“行了。”殷菱臻轻哼一声，“你家夫人从小就被宠坏了，莫说只是绑个公主，便是太子，她也不带眨眼的。”
卫管家本想为夫人辩解一二，但听到十六殿下的话，知晓这位殿下并没有真的生夫人的气，长吁了口气。
明明是每个月都会有的普通聚会，就算是为了尽孝，殷云仙何至于非要搭上殷菱臻呢？
等来到十三的府邸，刚一下车，十三就很热情的迎了上来。像小孩子一般，全不顾公主殿下的身份、尚书夫人的形象。
“日子很滋润啊！”十三拉着殷菱臻的袖子，仔细打量过这成婚快小半年的妹妹，打趣得笑道。
十三嘴里的滋润是什么意思，殷菱臻自然明白。虽然，无论如何前世今生她都还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不过已经没有什么横在她与驸马之间，心意相通不过是早晚罢了。
十六并没有露出十三以为的娇羞，反而青黛一挑，不以为意得反问：“哪及十三姐夜夜笙歌？”
从小就厚脸皮的十三殿下竟因为这话红了脸：“哪有！阿秧忙着呢！”
殷菱臻盈盈而笑，眸子在十三殿下脖子以下的某几个部位扫过，不可置否：“自然是忙的。”
殷云仙觉得自己这妹妹简直是变了个人。这才成婚多久，居然都敢取笑她了！然十三殿下哪是那般容易示弱的人？她哼了一声，边将妹妹往屋里带一边迅速将恶魔之手伸向殷菱臻胸口：“啧，张驸马还要努力啊！”
好想掐死这个占了便宜还嘲笑她的的女人！殷菱臻暗暗咬了咬牙，好歹是将胸口那口怨气压了回去。
她家小十六啊，生气的时候总是这么憋着折腾自己。殷云仙轻叹一声，伸手捏了捏妹妹僵硬的腮帮子：“好了好了，还跟姐姐置起气来。来来来，姐姐带你见见今天的好玩意儿。”
要说殷云仙也确实大胆。殷菱臻去青楼楚馆还要乔装改扮，生怕被人识破了身份，而十三殿下竟然将闻香阁的头牌们大手笔得全都请到了府上。
见到那些穿着有别的女子时殷菱臻却是一怔。人群中，那有过一面之缘的思淼姑娘正眨着眼睛冲她抛来媚眼，显然是认出她了。殷菱臻暗道不妙，这事情要是被大嘴巴的十五姐传给了父皇，她这好女色的帽子就真真扣上了。如此想着，殷菱臻把自己隐在了十三身后。
“小十六，怎么，方才还跟小十三逞能，这会儿子却开始害羞了？”说话的是十二，安昌公主殷襄忆。她和十三是双胞胎，长得很像的那一种。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十二耳垂上有一颗并不明显的小痣。当然，因为两位公主最忌讳被认错，穿着打扮往往天差地别，所以大家并不需要一直盯着那些微的区别来分辨二人。
十二一手按在十三肩膀，脑袋也贴着十三的，两张相似的脸庞亲密得挨着，两双似笑非笑的眼眸一起盯着殷菱臻，就仿佛在说：我们已经洞悉了你的秘密。
“你们这是做什么！”殷菱臻嗔怪道，“你们今天是要和我过不去了是吧？”
“臻臻，我们那表弟也算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吧？”殷襄忆似笑非笑，却压低了声音，“不管怎样，齐国公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让你给拱了。而父皇也成全了你的任性。你可千万不要作茧自缚才是。”
“姐姐这是哪里话？”殷菱臻从不知道这两姐妹还如此关心她的驸马，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惹得她俩一齐来警告自己。况且，什么拱了？敢情儿自己是猪么？
“十六，你不觉得，你与我那小叔子走得太近了么？”见殷菱臻仍旧是不省事的样子，十二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得戳了一下殷菱臻的脑门儿。
十二的小叔子自然说得是鹿渊。可是，殷菱臻并不记得自己与鹿渊走得很近——至少重生以后，她已经努力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而最近一次与鹿渊见面，也是在嫁给张纪兼之前。
“姐姐这话就让人不懂了，自出嫁之后，我可没有单独见过鹿渊。”殷菱臻直呼冤枉。
十二与十三对看了一眼，微微蹙眉：“是么？”
鹿渊对自己的感情，殷菱臻一直都知道。她听到十二的话后，很容易就明白了，虽然自己单方面疏远了鹿渊，但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似乎并未淡去。殷菱臻也跟着皱紧了眉头：“鹿渊他怎么了么？”
殷襄忆踟蹰片刻，道：“小叔他房里如今还藏了你的画像，还、时不时拿出来……听人说起这事，姐姐便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你注意。”
女子的画像，一个已经有了夫家的女子的画像居然堂而皇之出现在另一个男子的家中。殷菱臻只觉背后升起一阵恶寒，还来不及反应，十三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安慰道：“小十六别怕，赶明儿姐姐找人帮你把那画儿毁了。这鹿渊也太不知轻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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